坊市的某一角，一座外在低調、內在卻華麗的大宅內，亭臺水榭，精巧別致，若是不知情的人闖進來，只怕會以為身處水鄉之地。

“好純凈的靈氣！產出這些靈胚的靈石礦，品質一定極好。”一個面相儒雅的老者撫摸著一塊粗糙的玉料，這塊玉料，與玉雕一模一樣，似乎是從上面敲下來的，“你說那人要多少靈石來著？”

之前與靈玉談過價錢的掌櫃，在這老者面前畢恭畢敬：“回主人，那人開口就要五百靈石，小人沒應，她轉身就走，似乎連談價都不願意。”

“五百靈石，倒也值得。”老者微微點頭，“看來是個識貨的。”

掌櫃面上流露出微微的驚詫：“主人……”

老者揮揮手：“五百靈石，胃口未免太大。照老規矩行事，三天後，本尊要看到那些靈胚。”

“是……”掌櫃心想，這才是自家主人嘛，表面上保持恭敬，退了出去。

回到店中，一個衣著暴露、妖嬈美艷的女子坐在他的位置上，修理著自己鮮紅欲滴的指甲。十指尖尖如青筍，膚色如玉瑩有光，就算不看人，這一雙手就能讓許多美人自慚形穢。

“去去去，這位置是你能坐的嗎？”掌櫃皺起眉頭趕人。

“喲，吳大掌櫃，您可真是冷漠無情呀！”女子嗔道，對他拋了個媚眼，“奴家為了您，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，這事情還沒辦完呢，就翻臉了？”

掌櫃哼了聲：“為了我？這話也能亂說？要是被主人聽到……”

美艷女子神態一變，接著強笑道：“吳大掌櫃，您可別嚇我，奴家膽子小，嚇不得呢！您來瞧瞧，這小心肝撲通撲通的，晚上怕是睡不好覺了。”

說著，扭著腰肢向掌櫃的挨過去，有意無意地拉低衣領，雪白的胸脯蹭了上去。

掌櫃順手捏了一把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，說道：“怕什麽？好好辦事，主人自會賞你——事情辦得怎麽樣了？”

美艷女子順勢往掌櫃腿上一坐，得意道：“有我出馬，還能辦不成？那個小子，已經中招了。”

掌櫃露出一點笑意，點了點她的鼻子：“我就知道，有你魅姬出馬，一定馬到功成！”

“要是成功了，讓你在主人面前露了臉，拿什麽感謝我？”魅姬一邊嬌笑著，指尖一路從掌櫃的脖子滑到胸口。

一點一點，似有若無，掌櫃的心癢難耐，一把抱住她道：“我露臉，你不也露臉？放心好了，主人那邊，我一定替你多多美言！”

屋裏很快響起了呻吟的聲音，夾雜著魅姬的嬌笑聲。

屋頂上，碧珠一臉疑惑：“他們這是幹什麽？”

“笨！”丹珠白了她一眼，“這就叫勾搭成奸！”

碧珠更疑惑了：“這只黃鼠狼醜得很，為什麽要勾搭他？”

訛獸的天性裏有愛美的因素，丹珠碧珠是無可爭議的美女，天川言空也是無可爭議的俊男。他們居住的花林，施展的法術，無一不美。這個中年面相還發福的掌櫃，在她們看來實在惡心。

“誰知道，別的妖可不像我們這麽有格調……”

鄒茂迷迷糊糊地回了客棧，行動如常，眼神卻有點僵硬。

他敲了敲靈玉的房門。

“進來！”

鄒茂推門進去。

“怎麽，逛完了？”靈玉仍然坐在窗邊，好像他離開的時間裏，動都沒動過。

“是。”鄒茂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醒，剛口欲說什麽，又黯淡了下去。

“程道友，那些東西在哪裏？”

“什麽東西？”

“玉雕。”

“在花皮那裏，怎麽，你要用？”

鄒茂道：“我……能放到我的房間裏嗎？”

靈玉若無其事：“當然可以，你跟花皮說一聲，搬過去就是了。”

“好……”

鄒茂跨出房門的時候，突然感到一點冰涼沁入腦門，隨即消失無蹤。

他去找了花皮，花皮二話不說，把東西搬到了他的房間裏。

夜幕降臨，坊市內逐漸安靜下來。

睡在榻上的阿碧突然感覺到什麽，醒了過來。

“好臭！”阿碧咕噥一句，不快地爬起來，正要推開窗。

“別動。”正在打坐的靈玉突然出聲。

阿碧轉回來，抱怨道：“外面有只黃鼠狼，臭死了。”

“忍著。”靈玉只給了她兩個字。

“主人……”

靈玉不理她了。

阿碧只能收回手，可那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，她忍不住問：“我出去透透氣？”

“唔，”靈玉緩緩睜開眼睛，略想了想，“那你出去看看情況吧。看著就好，別出手。”

“知道了！”阿碧應得幹脆，推開窗，身影一晃就消失了。

他們的隔壁，窗口垂下一條繩子，有個人在那吭哧吭哧地爬著，地上放著一個袋子。阿碧一眼認出，這東西就是他們帶回來的裝石頭的袋子。

那些石頭不好看，她一直沒放在心上。但這不代表別人能夠隨便拿！阿碧勃然大怒，正要把袋子搶回來，看到那個人的臉，手上的動作就停了停。

這人正是鄒茂。

這異常的一幕，讓阿碧的情緒冷了冷，隨後她想到靈玉的吩咐，靜靜潛伏了下來。

黃鼠狼的臭味時不時地傳來，阿碧找了找，發現那只黃鼠狼就在對街，悄悄盯著這邊的鄒茂。

至於更隱蔽的丹珠碧珠兩人，阿碧沒發現，因為她實力還比不上這兩只訛獸。

費了好大的勁，鄒茂順利落在地上，他連繩子都沒收，背起地上的袋子，埋頭往街邊走。

阿碧很快發現，他的目的地正是他們白天去過的那家店。

“奇怪……”阿碧嘀咕了一句，跟著他們，悄悄地摸過去了。

鄒茂快到的時候，那只黃鼠狼跳進店中，搖身一變，仍舊化成掌櫃的模樣。

很快，店門口傳來預料之中的拍門聲。

掌櫃的眼神示意。

“誰啊誰啊，大半夜的敲什麽門？”早就等在一邊的夥計假裝睡眼惺忪，跑過去開門。

門開了，鄒茂站在外間，喃喃地問：“掌櫃呢，掌櫃在嗎？”

掌櫃略等了等，走了出來：“誰大半夜找人哪？喲，是你啊，不是不賣嗎？現在來幹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鄒茂耳邊仿佛響起老婆婆的聲音：“怎麽做，婆婆教你。你半夜悄悄地出來，把那些玉雕賣給那家店，然後拿著錢趁夜一走了之，等到天亮，他們找不到你，也就沒辦法了。如果你想多賺些錢，那就以其人之道，還治其人之身。”

“掌櫃，這些玉雕到底值多少錢？”鄒茂問，聲音有點僵硬。

掌櫃的眼睛一閃，道：“不是早說了嗎？五十靈石，最多了。東西是不錯，可處理起來太麻煩了。”

“那為什麽白天要賣五百靈石？”

“因為……”掌櫃的目光在他身上掃個來回。

鄒茂此時的感覺雖然麻木，自身意識卻還在。掌櫃的目光讓他感到本能地懼怕，聲音也帶了點驚懼：“我，我的肉很硬，不好吃的。”

掌櫃哈哈一笑，道：“肉硬有什麽關系？你身上的靈氣才是關鍵。普通人吃起來太沒味了，修士的味道還才好啊！”

“我不是她家的下人！”鄒茂驚懼地喊。

“那有什麽關系，反正她把人帶來了。”

鄒茂渾身顫抖。

耳邊又響起了老婆婆的聲音：“你跟掌櫃的說，要賣了他們，然後把他們的情況詳細告訴掌櫃，讓他自己去抓，這樣子就能多收一筆錢。一百靈石，足夠你這樣的散修享受了吧？”

鄒茂鬼使神差地道：“那我賣他們！兩只妖，一個人，多少錢？”

“你賣？”掌櫃的上下一瞟，說道，“你又沒把人帶過來，怎麽賣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過，這筆買賣倒是做得，你且告訴我，他們是什麽來歷，有些什麽本事，給你一點情報費如何？”

鄒茂張開口，這個“好”字怎麽都說不出口。

他的耳邊又響起了聲音，這次卻不止一個。

一邊是老婆婆在那不停地說著。

“快，快告訴他們，想活命的話快告訴他們，只要你拿了錢一走了之，他們怎麽都找不到你。”

一邊是靈玉的聲音。

“仙之三品，下品大富大貴，中品無憂無慮，上品且看且行，你選擇哪一種？”

“人家要賣了你，難道你還要留情？人不為己，天誅地滅！”

“我隨你去一趟烏蘭之西。”

“要是被賣了，你就會被做成肉餅，上抽屜蒸，許多妖過來赴宴，將你吃進肚子裏……”

“從現在開始，稱呼道友……”

“不，不！”鄒茂突然大聲喊了出來。

掌櫃的臉色一變，向夥計使個眼色。

夥計眼睛裏光芒閃動，露出一雙妖媚的狐眼。

可這一次，對鄒茂卻不管用了。

鄒茂心中一點清明逐漸擴大，直到頭腦完全清醒。

他發現自己站在陌生的環境裏，呆了好一會兒：“這是……哪裏？”

夥計恢覆了魅姬的樣貌，對掌櫃道：“沒用了，他的神智已經掙脫。”

“你這項魅術，真是一點用也沒用，一個剛入道的小修士，居然也能掙脫。”掌櫃冷冷說了句，手一指，鄒茂跌了進來，身後的門“咣當”一聲關了。

鄒茂發現這一幕，嚇得魂飛魄散：“你們想幹什麽？”

掌櫃陰森森地磨了磨牙：“想幹什麽？你說呢？”他的身後，一條尾巴突然出現，“真是麻煩！軟得不行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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